在花蓮吉安大馬路旁的有機田區,側欄掛著碩大的生物科技公司名稱及紫錐花字樣,揭示其與農場的合作關係。走在田埂,一旁是繁密的紫錐花叢,粉紫色的花瓣和酒紅色的椎狀花蕊相當醒目,黃嘉銘熟練地從某個角度拔下花蕊,讓我們剝來吃,口中出現持久的麻刺感。
原產地在北美洲的紫錐花是歐美必備的保健食材,黃嘉銘看好它的發展潛能,在從農第二年就投入種植。除了紫錐花,也栽種丹蔘、當歸、薑黃、食用百合、洋甘菊、白鶴靈芝、刺五加等保健作物。

圖說:紫錐花在臺灣不如國外有完整產業鏈,因此人力需求高。具有多種療效,沖煮後類似仙草和菊花混合的味道。
生產全程安心的中藥材
從小就喜愛蹲在角落靜靜觀察螞蟻的黃嘉銘,在國立彰化師範大學生物學系的碩士畢業論文是研究入侵紅火蟻、熱帶火蟻等臺灣螞蟻過敏原毒蛋白,時常到野外採集,熱愛接觸大自然,與老師討論後,認為務農也能兼顧生物相關工作。2012年,他與弟弟黃嘉慶一起回鄉,用無農藥、化肥的耕作方式種植丹蔘、當歸、薑黃和白鶴靈芝。
老家原本就種薑黃和白鶴靈芝,黃嘉銘說:「其實以前白鶴靈芝在全臺灣很多人種。這些作物一定有很好的地方,大家才去種,可是都會被炒作,然後瞬間崩盤。農民覺得沒有利潤就荒廢種植,再也不去嘗試,我覺得很可惜。」此外,他也去了解了臺灣中藥材的加工狀況。「中藥房木櫃裡面存放的都是進口藥材,可是不會壞,因為有做過二氧化硫薰蒸的處理,顏色也會很漂亮。之前有客人問我們的當歸香氣怎麼比人家的差,我說是因為那些當歸有經過酒精等方式酒萃,古法是用黃酒,稱為酒當歸。我們的是完全乾燥完的當歸,香氣當然不一樣。」臺灣有高達九成的中藥都從中國進口,如果在種植和加工流程不夠透明安心,反而失去其養生的美意,因此他不從眾,更加堅守自己的路線。

圖說:黃嘉銘認為,適地種植出的藥用植物,也能讓生活其上的人使用,符合中醫的養生概念。他針對丹蔘做過實驗,驗出丹蔘酮等有效成分,讓數據說話,許多中醫師也欣然使用。
一次參加大學同學會時,在臺中改良場推廣紫錐花的大學植物學老師詢問黃嘉銘栽種的意願。「我去了解它的保健原理後覺得可以試試看。現在選擇的作物都是藥性比較溫和,沒有什麼劇烈的副作用,例如吃太多可能會腎衰竭之類的。」
突破行銷困境 種植面積穩定增加
作物中以紫錐花最合適量產,也是黃嘉銘的主力作物。過去他常跑市集,熟知紫錐花功效的西方人容易買單,「像加拿大人經過可能就會買回去回飯店,用果汁機把紫錐花和Vodka打在一起,就成為他們的藥酒。」但受限於臺灣食品安全衛生管理法規範,食品不得強調療效,對臺灣人行銷時總是有口難言,他擺攤時會這樣告訴客人:「你們有驚喜就好,不要有期待。」他說,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,無法預知功效展現的程度,「就像中醫師不會告訴你吃三帖純丹蔘,血壓就降10%,搞不好有人降5%。所以我還是比較希望客人是因為喜歡味道才買,若對他身體有一些作用性,那就是驚喜。」

圖說:目前紫錐花的銷售以上半部、根部為主,茶包則使用純花。花東菜市集也思考未來運用較少運用或用不到的花蕊粗纖維、下半部等部位,透過全食物利用增加農友收入。
起初紫錐花是整顆新鮮賣,但市場反應不佳,改成茶包,銷售也是牛步。「對現代的人還是太麻煩了。要撕開那個茶包、抽出來,找茶杯、還要沖。或許大家還是喜歡買可以即飲的飲料。」也因此,黃嘉銘找上「馬可先生麵包坊」,推出加入枸杞的紫錐花茶。
目前,紫錐花除了做成茶包在「 上下游市集」等通路販售,也供應生技公司作為保健食品的原料;丹蔘供應中醫診所、白鶴靈芝出口日本做新藥的開發……。市集則不自己跑了,改由父母代勞。「因為從前年後半段開始,我們的種植面積穩定增加,真的忙不過來;那時候我一直在顧行銷,生產這一端有點荒廢,雜草整個冒起來,產量反而下滑。當然行銷還是要做,只是要平衡一下,我很想把生產這一端做好。」
用專業克服種植難題
紫錐花前期最難種,讓人有「長不大」的錯覺。「前面那三月都覺得好像不會長大,旁邊的雜草都長得比他快,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種錯了。」此外,前期紫錐花還會「失蹤」,黃嘉銘說明:「可能會被螻蛄或其它昆蟲拖下去。有些切根蟲、螻蛄會從莖部中間剪斷,你看來好像還在,以為沒事,等太陽一曬,發現葉子軟軟的,一拿起來就連根拔起。」
雖然黃嘉銘過去毫無農耕經驗,但生物研究所的學歷背景,讓他在面對蟲害時,比起一般農民更能夠更快速精準找到防治方式。「要找paper或什麼資料會比較有方向性,也比較不會人云亦云,這是很大的優勢。」他舉例,使用益生菌時,一定不在大太陽下噴,因為紫外線殺菌,會事倍功半;但蘇力菌又不一樣,在烈日下噴也無所謂,因為噴出來是蘇力菌產生的毒蛋白而非蘇力菌本身。
田區的作物採輪作方式,丹蔘、當歸、食用百合等地下根莖類與甘菊,還有紫錐花、刺五等地上物需求的養分不同,透過地上物、地下物的輪作維持地力,同一作物輪到同一田區可能需要2~4年。充足的肥分,則靠有機肥補充。
用友善農耕回應初衷
即使創業不易,但對於喜愛生態的黃嘉銘來說,光在田裡摘花就會覺得開心,而過程中的成就感也是支撐他的動力,「我覺得農業的成就感建立得滿容易的,像人家育苗育不起來,我們育苗成功,還長得不錯;或是客人買完會回流,對我們都是一種肯定。」
而創業過程中也看過不少鑽有機漏洞的例子,黃嘉銘說:「如果要那樣,我就乾脆回去做實驗就好了,我想做的事情不太一樣。」他說到慣行農園怪物車噴藥時四處瀰漫的藥味,以及現今許多農民將抑草蓆就地軋碎、焚燒、掩埋的現狀,表情透露無奈,「很希望未來有機會讓四周圍環境都變成有機。」
黃嘉銘的下一個階段,是讓面積穩定擴增,有了足夠的蜜源植物後就可以飼養他也很有興趣的蜜蜂。自稱頭已經洗下去,無法貿然抽身的他,如今透過友善農耕建立與昆蟲共生的環境,不僅滿足他觀察昆蟲的興趣,也提供消費者安心的保健食材來源。

圖說:黃嘉銘承租比較獨立的田區以避免農藥汙染,若有疑慮會留隔離帶,種植高大型牧草等綠籬植物。